讲课时还要亮。
柳贺没好气道:“陛下听课时若能这般专注,臣心中定是十分欢喜的。”
天子却仍是一脸兴致勃勃:“先生快讲。”
柳贺:“……”
算了算了,既然他揽了这事,让天子高兴是必要的,其实他和杨尧成婚这么多年,很多时候都是杨尧包容他,柳贺并非一个浪漫的人,细细想来,两人刚相识时,也不过是一道去看了花灯,再见了几面罢了。
柳贺虽讲得不细,可情绪之中的柔和却仍在不经意间表露了出来,柳贺平日性情就很温和,此刻表露出的温和却与以往不同。
天子并非不接受成婚这件事,他只是对未来有种茫然无措之感,他并不知,成婚之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可看了柳贺的模样,他想,或许成婚为一件坏事。
柳贺觉得,天子虽过了人见狗嫌的年纪,可听他说起八卦真是没完没了,挡都挡不住,在天子看来,柳贺就是更好说话一些,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去问诸如张四维申时行当年的感情故事吧?
……
出了文华殿时,天已经全黑了,柳贺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加上肚子还饿着,他走路都没什么力气。
陈矩为他掌着灯,道:“今日累着先生了,陛下这几日常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些,所幸今日先生在,能多开解陛下一番。”
柳贺道:“公公客气了,这是臣份内之事。”
在陈矩这宫中内侍看来,天子是思虑过多以致瘦了,但柳贺觉得,天子的体型已经比常人要胖许多,不加以控制的话,于身体无益。
他过去提过一次,包括张居正也相当关心天子的身体,不过天子这人在饮食上多少有些叛逆,臣子们说的话他未必会听。
后两日,或许是听闻柳贺劝天子有功,他又被叫进宫两回,连冯保都抽空出来见了他一面,太后也有赏赐给他。
上回柳贺见冯保时,对方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自己只是初出茅庐的小翰林,地位上不对等,冯保一句话就能叫柳贺滚回老家。
到今日,冯保仍有权势,柳贺却是詹事府少詹事,冯保想动他也需掂量掂量。
不过对待太监,柳贺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太监未必能帮上自己的忙,可他们坏事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王振、汪直、刘瑾、魏忠贤……他们的知名度可是不逊于任何一位忠臣。
“柳学士,士别三日,咱家当真对你刮目相看。”
冯保这人其实情商相当之高,文学造诣也不错,他如今在朝中可称得上一手遮天,不过他倒也不是十分狂妄,主要是有张居正压着,在政事上,冯保的干涉十分有限,他的主要精力仍在宫中。
“咱家还以为,柳学士你一去扬州就回不来了。”冯保拨着杯盖,“柳学士倒是比咱家以为的更有本事,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元。”
柳贺道:“公公谬赞。”
“你我都是为天子效忠,何来的谬赞?”冯保道,“柳学士不必自谦,你初来翰林院时,咱家便知你柳学士非池中之物。”
柳贺微笑着等待冯保的下文。
第一见冯保时,他可谓战战兢兢,冯保当时有意招揽他,可柳贺毕竟是张居正的门生,又是三元及第,不管怎么说,和太监攀私交名声总是不好听,如那陈思育,眼下虽升了日讲官经筵官,可翰林们却都不太瞧得上他。
柳贺的地位虽依旧与冯保有很大的差距,可他心中已经不忐忑了。
冯保说的还是张居正夺情之事,意思是,张居正此时就快返京,他作为首辅,天子大婚不容错过,因而柳贺需将翰林院众官员按住了,莫要
再横生枝节。
柳贺对此也是赞同:“天子大婚,百官共贺,天下百姓也纷纷为天子祈福,到了此时,想必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将这事挖出。”
再说了,就算有,通政司也不是吃干饭的,这时候的奏疏都不知拦一拦,倪光荐恐怕是嫌自己通政使的位子坐得太稳。
冯保又与柳贺道,说柳贺为日讲官时,当多教天子为政为君的道理,唯有如此,到天子亲政时,他才能接过这大明天下,稳住祖宗打下来的基业。
柳贺回道:“这下官也知。”
“若陛下行事有顽劣之处,柳学士也好与咱家,与太后娘娘报知。”
柳贺仍是老老实实应了。
但作为前朝官员,如果天子有情况,他第一时间自然是去找内阁,举个例子说,柳贺与张四维关系不睦,与武清伯李伟关系也是不睦,可他任日讲时若是遇上什么事,他宁愿先找张四维,把功劳丢给张四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