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对了,什么是侧室啊?为什么他们说我以后是你的侧室啊,直哉?”
艾尼亚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还算情有可原,到底年纪小,那些男女关系上的污糟东西艾比和伊路米也还不曾让她见识过,就连为数不多交好的那几个黑帮家族的家庭也都夫妻恩爱,只是产业不太光明。
就是问她「小三」是什么意思,艾尼亚估计都不太明白,更何况是这么正式的称呼。
男孩想要继续宣泄自己受到惊吓后对艾尼亚的说教,却被这个问题一下子全堵了回去,脸色涨红,嘴唇蠕动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直哉?”
艾尼亚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有些不耐烦了,腰带紧紧勒住的胸腔愈发憋闷,素日里粉白的脸颊上带上了一抹异样的潮红。平日里看起来元气十足的小姑娘现在站在那里头重脚轻,出门时挽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垂落了几缕发丝,看起来多了几分不符合她年纪的妩媚。
小孩子不懂事,到底还是受了凉。在雪地里疯玩一通后,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的寒气,现在开始绵绵不断地反上来,让艾尼亚的头一阵阵发疼,而直哉迟迟不回答自己的作态也让小姑娘更加憋气。
“不说就算了,我去问别人。”转身就要离开院子,去外面随便找个人问个清楚。
“侧室,侧室就是你以后是我的女人,但不是我的妻子,因为你没有咒力,所以我不能娶你……”
直哉怕艾尼亚跑出去问到的是更加不堪入耳的解释,一咬牙说了个最简单的概括。但艾尼亚依旧很疑惑,为什么突然就扯到以后,还扯到娶妻了?自己才7岁出头,这也太遥远了吧?自己都还没想过以后要不要结婚呢,怎么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安排上了?
“什么?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女人?你娶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不然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不是我以后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小男孩挺着胸膛,气急败坏地把「女人」这么成熟的字眼挂在嘴边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可在艾尼亚看来却完全是无理取闹,毫无头绪。
“我们不是朋友吗?”
艾尼亚微微歪头问道,太阳穴处的血管一跳一跳,还能耐得下性子和直哉说话而不是一走了之已经是她对直哉友谊坚固的证明了。
“是,我们是朋友,但十年以后呢?等我们长大了以后呢?我把你救回来,好吃好喝地把你供大,把你纳为侧室也不算辱没了你吧?”
“所以侧室其实是一个侮辱的词?”直哉在慌乱中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让艾尼亚揪到了漏洞,“是因为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吗?那这么说的话,其实做你的妻子也是一种侮辱啊?”
“不过都无所谓了,反正不管哪一个我都不会做的。”
直哉斟酌再三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捧了一年多的小姑娘解释正室和侧室的区别,才不会让她的骄傲破碎在地上?但没想到艾尼亚哪一个都不稀罕,眉头微皱,表情厌烦得好像多听一句都是脏了她的耳朵。
本想要艾尼亚有危机感,着急央求表达一下对自己的在意,那自己肯定就会对她一心一意,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情谊又怎么会是家族安排的联姻可以相比的呢?便是娶一位没有咒力的女人为妻又怎样?
但直哉万万没想到时常抱在怀里安睡的小姑娘对自己却是半分男女之间的旖旎心思都没有,压根就没有开这个窍。
“艾尼亚小姐,身为普通人,能成为未来禅院家主的侧室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还请小姐不要辜负了直哉少爷的一片情谊。”
跟随直哉一起回来的美都焦急地跪在地上想要两个娇贵的小主人停止争吵。但作为已经快成年的女性,美都对艾尼亚骨子里隐藏的倨傲把握得更精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了艾尼亚忍受的边缘上,让小姑娘胸腔中的冷戾躁郁不断蔓延。
“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直哉,你知道的,我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所以根本就没有未来。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直哉的嗓子有些哑,事情的走向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不过是想要带艾尼亚去见见不一样的场面,却突然拐成了艾尼亚终有一天要离开。即使现在艾尼亚仍分了一大半心神给甚尔,但至少大部分的夜晚这个又美丽又骄傲的女孩还会安安稳稳地窝在自己怀里安眠。
为什么要离开?
一想到自己在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而这个没良心的小坏蛋实际上一直在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即使是想要回家,直哉的心口就疼得厉害。阴郁,躁动而狂热的负面情绪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冲刷,就连眼睛都开始爆出红血丝。
“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好奇怪,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我只想回家,我只想要妈妈!”
小姑娘的头疼得快要裂开,脸上的潮红愈发深,但在室内的暖光下竟一时无人发现。身体的不适让艾尼亚情绪更加崩溃,今天一系列的不顺让她理所当然地对着整个屋子里最亲近的人发泄了出来。
她是想要回家,但不是现在。
但直哉当了真,小少爷红着眼被艾尼亚气得头晕目眩。这就是自己珍爱的人,用了所有稚嫩的手段保护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小小少年觉得自己付出地所有心血全部打了水漂,一直以来无法掌控艾尼亚的惶恐让他心中无法遏制地产生出了庞大的污浊的欲念。
必须要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没了自己,她就什么也不是。
失去了我禅院直哉的庇护,艾尼亚在这个世界上将寸步难行。
幼稚的报复欲最终迫使着男孩说出了后悔终生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趁早走,现在就走,把所有的衣服都脱干净了,把禅院家给你的恩惠都还回来,然后立刻马上滚蛋,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直哉少爷!”葵惊叫出来,但被直哉赤红的眼神恶狠狠地钉在原地。
艾尼亚愣了一下,脸上的潮红都消退了些,灵动圆润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但又很快厌倦地垂下蝶翅般颤动的羽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认错啊,求饶啊,只要你说你不走了我就放下所有的尊严来祈求你的原谅。挺直着腰杆,梗着脖子的直哉胸口剧烈起伏着,等待艾尼亚的低头。
但小姑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初雪般的手抹上了腰间的绳带,轻轻一扯,勒了艾尼亚许久的袋带就落在了地上,连着背后精致的带枕一起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层层衣物穿上去费了许多功夫,但脱下来却极快,很快地上就散了一堆昂贵的正绢,艾尼亚身上就留下了最里面的一层白色的襦襻。
“可以了吗?要是觉得不够的话,这一层我也可以脱掉。”
总算可以痛快呼吸了,艾尼亚脱掉这一堆累赘后舒畅地深吸了几口气,缺氧的大脑可算是没有那么晕眩了,但看在直哉眼里就变成艾尼亚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心如同掉下没有底的深渊,一直下坠,没有尽头的慌张席卷而来。
如小兽一样清澈的纯黑眼睛看过来时直哉的嘴像被下了咒术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知所措得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愤怒,惶恐,屈辱,不甘,尊严……
即使和艾尼亚相处了不短的时间,禅院在直哉身上留下的刻印让他无法开口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衣着单薄的艾尼亚向昏黄的夜色走去,纤细的脊背在寒冬中依旧挺拔如刀剑,是他握不住的锋利。